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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方小剧团“方舟剧团”的排练厅总是飘着旧幕布和松香的味道,成员们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里,为下个月的《麦克白》连轴转。团长佐藤是剧团的灵魂,每天最早来开门,最晚锁门,直到上周三——排练到一半,副团长发现团长办公室的门没锁,桌上的剧本摊开在“明天,明天,再一个明天”那页,人却不见了。
起初大家以为他只是出去透气,直到天黑透了,那杯凉透的咖啡还放在桌角,糖罐倒在旁边,撒了半桌白糖,像谁哭过的痕迹。道具师蹲在后台修断裂的剑,突然闷声说早上看见团长和女主角在道具间吵架,女主角红着眼眶跑出来,手里攥着张撕碎的照片;灯光师调着追光灯,冷不丁插一句“团长最近总对着五年前的合影发呆,就是《哈姆雷特》那次,你看角落里那个穿黑衣的,后来摔断腿退团的那个,听说走之前跟团长打了一架”。
《麦克白》的排练没停,反而更疯狂。演麦克白的男演员在台上念到“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”时,突然卡住,眼神直勾勾盯着台下空着的团长座位,像是看见什么人;演麦克白夫人的女演员在“洗净这双手”的独白里加了段没人听过的词,“血在缝里,在骨头里,团长说过,戏要演得像真的在流血”。副团长想打断,她却把口红狠狠抹在嘴上,“你怕了?怕我们都跟他一样,被舞台吞了?”
没人敢报警。剧团就像个走钢丝的人,怕一松手,那些藏在幕布后的秘密就全掉下来。后来道具师在团长的储物柜深处翻出个上了锁的旧木箱,钥匙挂在他常用的指挥棒上,缠了三圈红绳。打开时,里面掉出几张泛黄的病历单——五年前退团那人的腿伤诊断,还有一张没寄出去的信,收信人是那人,开头写着“对不起,我没敢告诉你,安全绳是我故意磨断的,我需要这个舞台,比你更需要”。
现在《麦克白》还在排,只是排练厅的灯总在午夜后自己亮起来。没人知道团长去了哪里,但每个成员上台时,眼神里都多了点东西,像麦克白望着王冠,又像麦克白夫人看着自己的手。他们演的从来不是莎士比亚,是自己心里那个不敢承认的魔鬼,那个为了站在光里,什么都敢藏起来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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