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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石山的晨雾总带着点黏腻的湿意，像谁把没说完的话揉成了水汽，在樟树叶上凝成小水珠，一滴滴砸在青石板路上。山脚下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房子，是陈砚租来写毕业论文的地方。房东林奶奶总在傍晚坐在院角的石凳上，对着一块刻着模糊云纹的石板发呆，石板缝里长出的野蕨菜都快爬到她鞋面上了。

“奶奶，这石板底下藏着宝贝啊？”陈砚第一次问时，林奶奶只是笑，眼角的皱纹比石板上的纹路还深：“藏着比宝贝金贵的东西。”

直到某天暴雨冲垮了墙角，陈砚帮着搬砖时，瞥见石板边缘有道细缝。他半夜偷偷撬开石板，底下是个朽坏的木匣子，里面没有金银，只有半张泛黄的乐谱，和一张民国女子的黑白照片。照片上的姑娘穿学生装，辫子垂到腰，背后是宝石山顶的初阳台，手写体的背面写着：“三日后寅时，初阳台见，合奏《雨霖铃》。”

陈砚的毕业论文正好做杭州民国音乐史，他认出乐谱是失传的《雨霖铃》残页。更奇的是，照片姑娘颈间的银锁片，竟和他从小戴到大的那块一模一样——锁片内侧刻着个“砚”字。

他拿着照片去问林奶奶，老人突然红了眼：“这是我姐姐，叫苏晚。那年她在艺专学琴，和教她作曲的先生好上了。先生说等毕业就带她走，临走前要在初阳台合奏完这首曲子……可那天之后，先生再也没回来，姐姐等了一辈子，到走都没嫁人。”

陈砚顺着乐谱上的音符在山里走，发现每个高音对应着一棵百年老树，低音指向隐藏的石阶，竟拼出一条通往初阳台的密道。他在密道尽头的石壁上，看到用指甲刻的字迹：“日军进城，吾辈当赴国难，曲暂存石中，待太平日，盼有人能奏完它。”落款是“沈砚之”——和他爷爷的名字只差一个字。

当陈砚带着另一半乐谱（林奶奶从箱底翻出来的）登上初阳台时，山风卷起乐谱，两张残页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《雨霖铃》。他掏出手机播放复原的曲子，琴声里，仿佛看见穿学生装的姑娘和戴眼镜的先生坐在石台上合奏，而他口袋里的银锁片，突然变得温热起来。原来林奶奶守着的不是石板，是姐姐没说出口的思念；沈砚之没赴的约，要靠他这个隔代的“砚”来续上。山雾又起时，陈砚好像听见有人在身后说：“曲子好听，谢谢你啊，小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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