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蝉鸣把午后撕成碎片，阿禾蹲在老屋门槛上，看奶奶用枯树皮似的手捻着草叶。那些晒干的艾草、菖蒲、青蒿在竹匾里堆成小山，散着苦香。她已经五年没回这片稻田环抱的村子，直到三叔来电话说奶奶快不行了，“老毛病，就等着今年草祭呢”。

阿禾记得小时候，每年夏至后第三个卯日，全村人要聚在村西的老槐树下“祭草”。男人们扛着草把绕田埂走，女人们在家蒸艾草糕，孩子们追着稻草人跑。可十三岁那年，她撞见爸爸和几个叔伯在祠堂烧东西，火光里飘着纸人，奶奶跪在地上哭，嘴里反复念“不能破啊，破了要遭报应”。第二天，爸爸就收拾行李走了，再没回来。

这次回来，奶奶清醒时总拉着她的手说胡话：“草祭要断了……阿禾，你得接着……”竹匾里的草叶突然动了动，阿禾低头，看见一只青蚂蚱蹦出来，落在奶奶手背上。奶奶没躲，反而笑了，“是阿山家的小子吧，又来偷草了”。

阿山是邻居家的少年，比阿禾小两岁，总爱跟在她身后。此刻他正扒着墙头，手里攥着一把青蒿，见被发现，红着脸想跑。“进来吧，”阿禾招手，“奶奶说你偷草做什么？”少年把草塞进兜里，从怀里掏出个布包，里面是半块干硬的艾草糕：“我娘说，吃了这个，就能记住回家的路。”

那天傍晚，阿禾在奶奶床底翻出个木匣子，里面除了那本夹着朱砂图谱的族谱，还有一绺乌黑的头发，用红绳系着，像极了她小时候梳的辫子。窗外，阿山蹲在田埂上，把偷来的草叶一片片插进土里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，那是爸爸以前总唱的调子。

草祭那天会不会下雨？奶奶能不能撑过去？那图谱上的“献祭”到底是什么意思？阿禾摸着那绺头发，突然想起爸爸走前一晚，往她书包里塞了块艾草糕，说：“阿禾，忘了这里，永远别回来。”可她终究还是回来了，像那些被风吹回田野的草籽，落在宿命的土壤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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