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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梁城的灯笼总在戌时三刻准时亮起,昏黄的光晕里,青石板路映着来往行人的影子,卖糖画的老汉收了摊子,酒肆的猜拳声渐渐低下去——这本该是寻常市井的夜。可最近总有人说,深夜的巷子里能听见丝线拉扯的轻响,像是谁在暗处缝补什么,第二天街角就会多一摊湿答答的黑泥,连狗都绕着走。
书生沈砚之是第一个撞见“缝影子”的人。他为了赶制给吏部的文书,连着三夜在书斋熬夜,第四夜刚推窗透气,就看见对街那棵老槐树下,站着个穿靛蓝短打的姑娘,手里捏着银闪闪的针,正对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穿针引线。他刚要出声,那姑娘猛地回头,脸上没有眼睛,只有两道细密的针脚,线还在嘴角微微抽动。
沈砚之本是江南来的落魄书生,靠着替人抄书勉强糊口,胆子比针眼还小,却偏偏在那夜被姑娘塞了半块冰冷的玉佩。玉佩触手生凉,上面刻着半句残缺的诗:“月落梁园……”后面的字被磨平了。第二天他发现,自己书斋墙上的影子,左袖角多了道歪歪扭扭的缝痕,碰一下,竟疼得像针扎。
他这才明白,大梁城的“怪”早不是秘密。绸缎庄的老板娘前几日突然不会笑了,嘴角像是被线绷紧,眼神直勾勾的;城西的铁匠铺塌了半边,梁柱上全是指甲抓挠的深痕,可铁匠说自己夜里只听见“咯咯”的磨牙声,以为是老鼠。沈砚之攥着那半块玉佩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初到大梁时,客栈掌柜喝醉了嘟囔的话:“这城啊,看着是人的,骨子里早被什么东西蛀空了……”
他开始在深夜出门,跟着那丝拉扯声找去,在城隍庙后墙看见过浑身长着青苔的“石人”蹲在瓦上,在护城河底捞出过绣着金线的残破衣袖。最让他心惊的是那回,他追着一个飘在半空的纸人进了巷子,纸人突然转身,脸上竟画着他自己的模样,只是眼睛的地方挖了两个黑洞,对着他轻轻点头。他吓得跌坐在地,纸人却化作一团纸灰,风一吹,露出墙根下埋着的一块石碑,上面刻着“永镇”二字,碑角已经裂了。
现在沈砚之知道,大梁城的妖怪不是来吃人的——它们是来“找东西”的。可它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?那半块玉佩上的诗,和十年前突然被封的皇家织锦局,又有什么关系?当他在染坊的后院看见那个缝补影子的姑娘,正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,将血滴进黑泥里时,他突然明白:这城里最可怕的,或许不是夜里的妖怪,而是藏在人心里,连妖怪都不敢碰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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