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生生不息》作者：喜河山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林山海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时，鼻腔里灌满了熟悉的土腥味。刚下过雨，路面坑洼处积着水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。他离开这闭塞的山村十年，去城里读大学、打工，如今回来，是因为爷爷突然病重——电话里，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：“你爷总念叨，说后山的地荒着可惜了。”

爷爷躺在土炕上，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腕，气若游丝：“山娃，那地……不能荒啊。”窗外，是连绵的黄土坡，坡上稀稀拉拉长着几丛野草，像老人裸露的头皮。村里年轻人早就走光了，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，土地大片大片撂着，风一吹，扬起的沙土迷得人睁不开眼。

林山海留了下来。他把城里攒的钱全拿出来，先翻修了爷爷的老屋，又扛着锄头去了后山。那片地石头多、土层薄，他一镐一镐挖，手掌磨出了血泡，母亲夜里偷偷给他抹药膏，父亲蹲在门槛上抽旱烟，闷声说：“城里好好的班不上，回来刨土，你图啥？”

他想种晚熟苹果。村里没人信，老支书背着手来看了几趟，撇着嘴：“这破地，能长出啥？别是瞎折腾。”连儿时玩伴二柱子也劝他：“山海哥，你看咱村，娃们都跟着爹妈进城了，留下的都是老胳膊老腿，谁跟你干？”

可林山海记得爷爷说的“地不能荒”。他开始挨家挨户敲门，给留守的老人讲果树怎么种、挂果了能卖多少钱，老人们半信半疑，只有瘸腿的老马头颤巍巍地说：“我那半亩地，给你试试，败了就当我没种过。”

第一茬果树苗栽下去时，天旱得厉害。林山海带着几个愿意跟着干的年轻人，每天凌晨去几里外的河里挑水。扁担压得肩膀生疼，汗水滴进干裂的土里，滋滋响。母亲把家里的积蓄塞给他：“买水管吧，别累垮了。”父亲没说话，默默把家里的牛牵来，帮着拉水车。

最难的时候是那年秋天，一场冰雹砸烂了半山坡的果子。林山海蹲在果园里，看着满地青黄的碎果，眼圈红了。老支书不知啥时候站在他身后，递过来一袋旱烟：“哭啥？咱庄稼人，哪有没挨过灾的？明儿我把村里的抽水机拉来，咱再试试大棚。”

后来的事，像后山的藤蔓一样慢慢长开了。他们修了路，引了山泉水，搞起了合作社。林山海教大家用手机拍视频、开直播，把带着露水的苹果、金灿灿的小米卖到了全国各地。年底分红那天，老马头数着一沓沓崭新的钞票，手抖得厉害：“这辈子……没见过这么多钱。”

现在的村口，老槐树依旧在，只是树下多了个快递收发点。每天清晨，都有背着书包的孩子从旁边跑过，他们的父母，不再挤春运的火车，而是守在自家的果园里。林山海站在坡上，看着漫山遍野的果树抽出新芽，风过时，叶子沙沙响，像无数人在轻轻说着：日子，总会好起来的。这土地上的生生不息，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故事，是每双手，每滴汗，每颗不肯放弃的心，在土里扎了根，又朝着光，慢慢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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