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秋风烬霭》作者：窦九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霜降那日，沈清辞站在顾家老宅的青砖阶前，雨丝混着桂子香粘在她的旗袍下摆。三个月前她在沪上的医院醒来，脑子里只有“沈清辞”三个字，以及一张写着“回朱家角顾家”的字条。老宅的木门虚掩着，推开时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，像极了那晚她在梦里听见的叹息。

管家福伯说她是顾家表小姐，十年前被送去法国读书，如今是“养病”回来。可沈清辞摸着左手虎口那道月牙形的疤，总觉得哪里不对——她分明记得自己怕水，却能在朱家角的河埠头站着看船娘摇橹到暮色四合；她该是熟悉法文的，可翻开书架上的《红与黑》，那些字母却像在纸上爬的蚂蚁。

真正让她心惊的是阁楼。第三层楼梯被锁了十年，钥匙就藏在福伯的铜烟杆里。她趁夜撬开时，灰尘在月光里扬起细雾，正中央的紫檀木箱里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个牛皮纸袋，每个袋口都别着泛黄的照片：穿学生制服的少女、戴礼帽的男人、码头边扛货的苦力……最后一个袋子里，是张剪报，标题被红笔圈着：“民国二十一年冬，顾家灭门惨案，唯幼女方知下落不明”。

方知。她指尖划过那两个字，突然想起医院里护士说的胡话：“方小姐，你可算醒了……”

往后的日子，沈清辞像个偷东西的贼。她在福伯的茶里掺安神药，在深夜翻遍书房的暗格，甚至跟着送货的船工去了苏州河对岸的巡捕房。可每找到一点线索，就像被人往心口扎针——码头苦力的尸骨在三年前被捞起，胃里有半张撕碎的船票；戴礼帽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，民国二十二年死在赴法的邮轮上，遗物里有封没寄出的信，开头写着“清辞吾爱”。

她开始做更清晰的梦。梦里有火，有枪声，有个女人抱着她往地窖里钻，声音发颤：“记住，你叫沈清辞，永远不要回朱家角。”

原来她不是在找顾家的过去。她是在亲手挖开自己的坟。

当秋风卷着灰烬漫过朱家角的石桥，沈清辞站在福伯的病床前，手里捏着那份DNA鉴定报告——那个总说“表小姐慢走”的老人，才是她血缘上的爷爷。而所谓的“灭门惨案”，不过是顾家为了保护她这个前朝遗孤，演给日本人看的一场戏。

“当年你娘把你送走，是想让你好好活。”福伯咳着血笑，“可你偏要回来，像你娘一样犟。”

沈清辞没哭。她只是突然想起刚回老宅时，闻到的那股桂子香——那不是桂花香，是十年前地窖里，她娘为了捂住她的哭声，死死按在她嘴上的那块浸了乙醚的桂花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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