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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五点的学堂里,烛火已经连成一片星海。沈清晏拢了拢宽大的男式襕衫,将藏在袖中的素色绣帕往深处塞了塞——那帕角绣着的玉兰,是她作为沈家嫡女最后的念想。三个月前,父亲病危时攥着她的手说“沈家世代经学传家,断不能在你这代断了科举路”,她便剪了及腰长发,顶着“沈清”的名字,进了这只收男弟子的“明道书院”。
书院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。每日不仅要应付“晨读三百言、午考八股文、暮写策论题”的铁律,还得时刻提防身份暴露——同舍的学霸顾昀之总爱凑过来讨论《春秋》注疏,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鬓角;管事先生查寝时,她得把束胸勒得更紧,生怕呼吸重了露出破绽。最惊险的是上月的“岁考”,她刚答完最后一道策论,藏在案几抽屉里的女儿家银梳突然滑了出来,幸好前座的寒门学子陆景行伸手替她按住,只淡淡说了句“沈兄的梳子倒别致”,惊得她后背沁出一层冷汗。
可她不能退。父亲躺在病榻上等着她拿到“经魁”的捷报,母亲托人送来的信里总夹着晒干的桂花——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。她只能咬着牙往前冲:别人背一遍的《礼记》,她就抄三遍;别人写一篇策论,她就练五篇。某次“月课”考《诗经》,她对“蒹葭苍苍”的注解引经据典,连素来严苛的山长都在卷上批了“有仲尼弟子之风”,顾昀之拿着她的卷子追了半条回廊,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:“沈清!你这注解里的‘思无邪’,是不是藏了女儿家的心思?”
她当时吓得差点绊倒,却在抬头时撞进对方带笑的眼眸里。原来那些看似冷漠的对手,也会在她熬夜苦读时默默放上一盏热茶;原来那个总板着脸的陆景行,会在她被人质疑答卷时站出来说“沈兄的功底,我信得过”。
如今秋闱在即,书院里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沈清晏坐在窗前,看着砚台里磨得浓黑的墨汁,忽然想起临行前母亲塞给她的那方玉兰帕子。她不知道这场以男装为甲胄的战斗还要持续多久,只知道案头那摞写满批注的经卷里,藏着一个女孩对家族的承诺,和一群少年在经义墨香里悄悄滋长的情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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