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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意，沈砚坐在临窗的旧木桌前，指尖摩挲着一块缺了角的墨玉。玉上刻着半朵将开未开的莲，另一半，十年前随着那场大火，连同他沈家满门的性命，一起烧得只剩灰烬。

他以为自己早已是个死人，在这青石板巷的尽头，守着一家无人问津的字画铺，做个沉默的裱糊匠。直到今日午后，一个穿青布衫的女子站在铺门口，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，手里捧着个用油布裹紧的木匣。

“沈公子，”她声音很轻，却像惊雷炸在沈砚耳边，“苏晚，来赴十年前的约。”

苏晚。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，猛地扎进他早已麻木的心脏。十年前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，抢他墨锭、偷他画稿的小丫头，那个在大火里被他推出去，让她“活下去，带着真相回来”的苏晚。

她真的回来了。木匣打开，里面是半块一模一样的莲纹墨玉，还有一卷泛黄的卷宗。卷宗上的字迹，是他父亲的亲笔，却记载着他从未听过的事——沈家并非普通书香门第，而是世代守护着前朝遗留的一处秘藏，而当年的大火，也并非意外，是有人为了秘藏，布下的天罗地网。

“我查到，当年动手的，不止一伙人。”苏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，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，“有人想毁了秘藏，有人想得到它，还有人……想让你活着。”

沈砚的心猛地一沉。活着？这十年如履薄冰的日子，算什么活着？他看着苏晚，她眼角有了细纹，不再是当年那个会追着他喊“阿砚哥哥”的小姑娘，可那双眼睛里的执拗，和十年前推开火场时，一模一样。

“你信我吗？”她忽然问，雨水顺着发梢滴落，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团深色。

沈砚没说话，只是将自己那半块墨玉放在桌上。两块玉靠近时，竟像有生命般微微发烫，合出一朵完整的莲。莲心处，隐现一行极小的字：“七月初七，故人来。”

原来那不是巧合，是约定。是父亲和谁的约定？是苏晚背后的人？还是那场大火里，藏着的另一个“故人”？

夜色渐深，雨还在下。沈砚看着桌上的两块墨玉，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雨，或许不是来打湿青瓦的，是来洗去蒙尘的真相。而苏晚站在他对面，手里的卷宗泛着陈旧的霉味，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——打开，或许是万丈深渊，可若不打开，他沈砚，便永远只能做个活死人。

“明日，去城郊的废弃古寺看看吧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“我父亲的书房里，曾挂着一幅《古寺寻幽图》，画的就是那里。”

苏晚的眼睛亮了一下，又迅速暗下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。窗外的雨更大了，青石板路上的水洼里，映着两个模糊的影子，一个带着十年的恨与疑，一个藏着十年的秘与痛。

故人已来，这盘尘封的棋局，终于要重新落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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