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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的雨总带着寒意，打在靖安侯府的青石板上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沈清辞撑着油纸伞站在廊下，望着院中那株半枯的海棠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绣的冰裂纹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缝上去的，说能替她挡些灾劫。可灾劫哪是绣纹能挡的？三天前，父亲在边关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，母亲留下的那封密信就从妆匣底层滚了出来，墨迹晕开的“太子谋逆”四个字，像淬了毒的针，扎进她寒潭般的眼眸里。

她得活下去，还得把密信送出去。可侯府早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直到第七夜，一道黑影破窗而入，带着雪松香的匕首抵在她颈间。那人的声音很低，像碾过碎冰：“沈小姐，是要我动手搜，还是自己把东西交出来？”

她抬眼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，认出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端王萧玦。传闻这位王爷杀伐果断，性情冷僻，连宫里的贵妃都不敢轻易招惹。此刻他近在咫尺，她甚至能看见他耳后那道浅淡的疤——据说三年前平定西疆时留下的。

“王爷想要什么？”她声音很轻，却没半分惧意，指尖悄悄按上发间的金簪，簪尖淬着见血封喉的药。

萧玦嗤笑一声，目光扫过她紧握金簪的手：“侯府的密信。或者说，你打算用它换什么？”

她忽然笑了，雨水顺着伞沿滴落，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：“换王爷护我出京。”

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，墨色瞳孔微缩。后来她才知道，那晚他本是奉圣旨来抄家的，却在看见她眼底那点不肯熄灭的光时，鬼使神差地应了声“好”。

出京的路比想象中难走。他们扮作寻常商旅，躲过关卡的盘查，也躲过太子派来的暗卫。在驿站的寒夜里，她发了高热，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用掌心贴着她的额头，那温度烫得惊人，像要把她从冰窖里捞出来。她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，喃喃念着母亲的名字，他竟就那么坐了一夜，直到天明才起身，眼底的青黑重得像化不开的墨。

她渐渐发现，这位冷面王爷并非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。他会在她咳嗽时默默递上温热的姜茶，会在遇见流民时不动声色地留下银钱，甚至会在她对着南飞的雁群发呆时，轻声说：“等这事了了，带你去雁门关看真正的雁群。”

可她不敢信。她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罪臣之女，他是权倾朝野的亲王，他们之间隔着的，何止是身份，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。直到那夜，他们在破庙遇袭，数支毒箭射向她时，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，左肩中箭的瞬间，他还死死攥着她的手腕，声音哑得厉害：“别回头，往前跑。”

她没跑。她蹲下身，用匕首割开他的衣袍，看见箭杆上熟悉的蛇形纹——那是太子的暗卫标记。她咬着唇，用尽力气拔出那支箭，血瞬间涌了出来，染红了她的指尖。他看着她颤抖的手，忽然笑了，寒潭般的眼眸里竟有了暖意：“傻不傻？”

“王爷不是也很傻？”她回望着他，雨水混着泪水滑落，“明明可以不管我的。”

他抬手，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湿痕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：“有些事，比性命重要。”

后来她才知道，那封密信里不仅有太子谋逆的证据，还有当年他母亲含冤而死的真相。他寻了三年的东西，竟阴差阳错落在她手里。而他护她出京，护的从来不止是密信。

雪落的时候，他们终于到了雁门关。关外的风很大，吹得她几乎站不稳，他伸手揽住她的腰，指着远处连绵的雪山：“你看，那里的月亮比京城亮。”

她抬头望去，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山上，确实亮得晃眼。可她转头看向他，看着他被风吹红的耳尖，忽然觉得，再亮的月光，也不及此刻他眼底的光。

原来这世间最冷的从不是深秋的雨，也不是关外的雪，而是人心。可当两颗孤独的心靠近，再凛冽的寒风，也能吹出春天的暖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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