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古言短篇：囡囡》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巷口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时，囡囡总爱蹲在树根旁，把奶奶刚蒸好的槐花糕掰成小块，碎碎地撒在蚁穴边。她的布裙洗得发了白，袖口磨出毛边，可那双眼睛亮得像盛着夏夜的星星，数蚂蚁搬家时会小声念叨：“排好队呀，不然要被风吹跑啦。”

街坊都知道杂货铺的老林家有这么个小丫头，话不多，却比谁都贴心。奶奶咳嗽时，她会踮着脚把粗瓷碗里的温水吹凉了递过去；冬天手冻得通红，也要帮着把铺子前的腌菜坛子擦得锃亮。可没人见过她哭，哪怕去年冬天雪下得最大那天，奶奶咳得整晚没合眼，她抱着暖炉守在床边，天亮时只是红着眼圈，把攒了半年的铜板倒进药铺掌柜的木匣里，小声说：“要最好的止咳药，我会多帮您看铺子抵债的。”

她的秘密藏在贴身的荷包里——那是片压得平整的枫叶，边缘已经泛褐，据说是爹走那年秋天落在他肩头的。爹说要去远方做生意，赚了钱就回来给她买带穗子的银镯子，可城门的方向望了三年，只等来一封字迹潦草的信，奶奶读时背对着她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从那天起，囡囡每天傍晚都要站在铺子门口，望着夕阳把城门染成金红色，直到暮色漫过她的布裙角。

前日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，担子上挂着串亮晶晶的玻璃珠。囡囡盯着看了半晌，货郎笑着问：“小姑娘想要？拿东西换呀。”她攥紧了荷包里的枫叶，摇摇头跑开了。可当天夜里，奶奶发现她枕下多了个小布包，里面是她攒了许久的、准备给奶奶抓药的铜板——原来她想换串珠子挂在奶奶床头，说“亮晶晶的，奶奶夜里起夜就不怕黑了”。

如今槐花又开得满巷香，囡囡照旧蹲在槐树下喂蚂蚁，只是荷包里的枫叶旁，多了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。她说是前日在河边捡的，“像爹的眼睛，圆圆的，亮亮的。”风穿过槐树叶，沙沙地响，像是谁在轻轻叹气。没人知道这个总把“不疼”“不累”挂在嘴边的小姑娘，会不会在某个深夜偷偷把脸埋进枕头里，小声喊一声“爹”；也没人知道，她望着城门时，心里到底在等一个怎样的归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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