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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的风卷着桂花味溜进高二(3)班的窗户时,后门突然传来一声轻响。所有人的笔都顿了顿——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,最后一排趴着补觉的男生猛地抬头,连窗边发呆的林小满都下意识挺直了背。

门口站着个女生。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,遮住半张脸,露出的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,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教室。班主任跟在后面,声音比平时软了八度:”这是新转来的苏清鸢,大家多照顾。”

没人接话。她抱着半旧的帆布包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,放下包时发出极轻的声响,像一片雪落在松枝上。

林小满第一次注意到她,是在第二周的体育课。自由活动时女生独自坐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,膝盖上摊着本翻旧的《雪国》。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起来,林小满才看见她左耳后有颗小小的红痣,像不小心沾上去的朱砂。她鬼使神差走过去,踢到石子的声音让女生指尖一颤,书页间夹着的照片滑出来——泛黄的相纸上,小女孩牵着个模糊的男人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
后来林小满总找借口靠近她。问数学题时,她会用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出步骤,字迹清瘦得像要飘起来;下雨天没带伞,她会把伞往林小满这边倾斜大半,自己半边肩膀湿得透透的,却只说”我家近”;直到那次晚自习后,林小满在画室看到她。月光从天窗漏下来,她正对着画布发呆,调色盘上的颜料混在一起,像团化不开的灰,而画布中央,是片无边无际的雪地,雪地里埋着半只红色的帆布鞋。

“那是我妹妹的鞋。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比平时低哑,”去年冬天,她在雪地里走丢了。”

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揪。原来她总在深夜去画室,是想把记忆里的雪画出来;原来她校服里总穿着长袖,是为了遮住找妹妹时摔在石头上的疤;原来她那么冷,是因为心里的雪从没停过。

再后来,林小满会在她画画时递杯热牛奶,会在她盯着寻人启事发呆时轻轻拍她的背,会在她又一次梦到雪地惊醒时,把自己的暖手宝塞进她冰凉的手里。有天放学,苏清鸢突然从后面叫住她:”林小满。”声音很轻,却像初春的冰面裂开第一道缝,”明天……一起走吗?”

梧桐叶又落了一层时,林小满看见苏清鸢的帆布包里多了个兔子挂件,是她上周逛文具店时随口说”很像你”的那个。而苏清鸢画架上的雪地里,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、举着风筝的身影。

原来有些冰冷不是天生的,只是雪下得太久,忘了春天是什么样子。而总有人会带着桂花味的风,一点点把雪吹化,让埋在底下的种子,重新冒出芽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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