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今日罢官去江湖》作者：傍春渏寒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一纸罢免文书递到案头时，沈砚之正蘸着墨写最后一笔“为民请命”。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，像极了他这十年官场——看似浓墨重彩，说到底不过是笔糊涂账。他卷了铺盖走出京兆府时，同僚们躲在门后偷看，没人敢来送，只有老仆福伯抱着他那盆养了五年的文竹，站在巷口抹眼泪：“大人，咱回家。”

家在江南，一座临着河的小镇。沈砚之租下间旧铺面，刷了白墙，挂块“忘忧茶馆”的木匾。头个月生意冷清，他就自己搬张竹椅坐在门口晒太阳，看河上的乌篷船摇摇晃晃，听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娘和客人吵架。后来镇东头的铁匠老赵常来赊酒，说他打的刀“比沈大人当年断的贪腐案还利落”；镇西头的医女苏清辞总爱来讨杯冷茶，她袖口沾着药香，偶尔会盯着他磨墨的手发呆——那双手曾执掌过三省盐铁，如今却只揉得熟面团。

日子本该这样慢悠悠过下去，直到入秋那天，三个佩刀的汉子闯进茶馆，刀鞘砸在八仙桌上，震得茶碗叮当响。“沈大人，别来无恙？”为首的疤脸人笑起来露出颗金牙，“京里那位惦记你得紧，让咱请你回去‘聊聊’。”沈砚之正往茶里添桂花，闻言手顿了顿，桂花落进茶盏，浮起一层碎金似的光。“我如今只是个煮茶的，”他抬眼，目光比当年审案时还冷，“要聊，先喝了这碗茶。”

茶是冷的，可那天镇外的芦苇荡烧了半宿。第二天苏清辞来茶馆，见沈砚之蹲在门槛上修被刀劈裂的桌腿，他背上渗出血迹，却哼着江南小调，手里还捏着片焦黑的芦苇叶。“你到底是谁？”她蹲下来帮他按住伤口，指尖触到他旧伤时，他猛地攥紧了拳头——那道疤是当年为护一个交粮的老农，被乱棍打的。

原来有些故事，躲到天涯海角也捂不住。就像茶馆后院埋着的那箱旧案卷，就像苏清辞药箱底层那封边角泛黄的信，信上的字迹和沈砚之当年写“为民请命”时，一模一样。如今他揉着面团等客人，听着河风里飘来的渔歌，却总在深夜摸到枕头下的那枚旧令牌——上面刻着的“清正”二字，早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。可只要有人在茶馆里说起“当年沈大人”，他端茶的手就会稳得很，像握着柄无形的剑，随时准备劈开这江南小镇的烟雨，也劈开那些藏在茶沫底下的，没说完的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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