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过境》作者：陈讼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雨总在傍晚准时落进青溪镇。不是那种爽利的暴雨，是裹着水汽的毛毛雨，黏在石板路上，像谁把陈年旧事泡开了，泛着股说不清的腥甜。林默的旧书店就开在镇口第二间，门板是褪了色的蓝，玻璃上总蒙着层雾，他每天擦三遍，还是擦不净——就像他自己，来这儿三年，想把过去擦干净，却总在某个转身时，撞见镜中那个眼神发紧的影子。

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。每天修修旧书，听隔壁面馆老板扯几句镇上的闲话，偶尔给晚归的学生指个路。直到那个穿灰布衫的女人走进书店。

是个普通的女人，三十多岁，眼角有细纹，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，指节泛白。她没看书架，径直走到柜台前，把信封推过来：“林老板，帮我收样东西。”信封里是把钥匙，黄铜的，齿纹磨得快平了，挂着个小小的木牌，刻着“渡”字。林默刚想说“我不收东西”，女人已经转身扎进雨里，背影很快模糊在青溪镇的水汽里。

那天后，青溪镇好像活了过来。先是镇东头的老茶馆突然关了门，掌柜老李头是镇上少有的知道林默底细的人，头天还跟他说“有些债，躲到天边也得还”，第二天人就没了，桌上留着半杯没喝完的茶，茶叶沉在杯底，像只蜷着的手。接着是派出所的老张来找他，问三年前那场“货船失踪案”——林默以为那案子早结了，当年他作为唯一的“幸存者”，在医院躺了三个月，出来就销声匿迹，怎么会突然被翻出来？

他开始在夜里听见脚步声。不是镇上居民的木拖鞋声，是硬底皮鞋，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，一步，又一步，停在书店门外。他攥着那把“渡”字钥匙，手心冒汗，钥匙的齿纹硌得掌心生疼。这钥匙是开什么的？女人是谁？老李头的失踪和他有关吗？

雨又下大了。林默锁了书店门，揣着钥匙往镇西头走。那里有座废弃的渡口，几十年前是青溪镇最热闹的地方，现在只剩下半截朽坏的木码头，泡在浑浊的河水里。他蹲下来，把钥匙插进码头石墩上一个不起眼的锁孔——咔嗒一声，锁开了。石墩里是空的，藏着个铁皮盒，盒里没有钱，没有秘密文件，只有一沓照片。

第一张照片上是艘货船，船舷上写着“远江号”——正是三年前失踪的那艘。第二张是群人站在甲板上，他看见了自己，穿着工装，笑得一脸青涩，身边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，眉眼和那个灰布衫女人有七分像。第三张……照片边缘有摊暗红的渍，像干涸的血。

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林默猛地回头，雨幕里站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，手里捏着把泛光的刀。“林默，我们找你很久了。”男人的声音裹在雨里，冷得像冰。

他突然想起老李头那句话：“有些债，躲到天边也得还。”原来青溪镇从不是避风港，是他的过境站——过去在这里等他，未来也在这里堵他。他握紧铁皮盒，转身往镇中心跑，雨点击在背上，像无数根针在扎。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过这场雨，但他知道，那个叫“林默”的过去，今天必须和他一起，过了这条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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