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嫁给煤老板》作者：老胡十八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她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嫁过去的。北方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，像小刀子割似的。媒人说对方是“做大生意的”，家里有矿，能给她弟弟在县城买套婚房，还能给瘫痪在床的爹请护工。她攥着褪色的棉袄袖口，看着镜子里自己蜡黄的脸——二十三岁，眼角已经有了细纹，那是常年在砖窑厂搬砖、在田埂上薅草磨出来的。

迎亲的车是辆黑色的越野车，车身落满泥点子，车窗摇下来时，她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。他比照片上老，头发稀疏，鬓角泛白，穿着件黑色貂皮大衣，领口的毛蹭得她脖子痒。他递过来一个红布包，沉甸甸的，里面是金镯子和一沓现金。她没接，只是低声问：“您贵姓？”男人咧开嘴笑，露出被烟熏黄的牙：“叫我老杨就行。”

新房在山坳里的独栋小楼，瓷砖贴得锃亮，客厅摆着能躺下三个人的真皮沙发，墙上挂着幅巨大的“猛虎下山”十字绣。可她总觉得这里像个陌生的笼子——老杨吃饭吧唧嘴，晚上睡觉打呼，说话三句不离“煤价”“运费”“哪个矿长又被查了”。她试着跟他聊读过的书，说自己以前想考师范，他就挠挠头：“念书有啥用？不如多生俩娃，以后给我看矿。”

有天半夜她醒了，听见老杨在院子里打电话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……那批煤必须赶在年前运出去，不然工人工资发不出来……我知道手续不全，可你嫂子那边等着钱救命……”她悄悄走到窗边，看见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他蹲在台阶上，手里夹着烟，火星明明灭灭，像他眼里没说出口的慌。

后来她开始跟着他去矿上。工人们叫她“杨老板娘”，有人给她递瓜子，有人跟她抱怨食堂的馒头太硬。她看见矿井口的卷扬机轰隆隆转着，看见黝黑的矿工从井下上来，安全帽上还沾着煤渣，露出的牙却白得晃眼。老杨会给每个矿工递烟，拍着他们的肩膀说“辛苦了”，粗粝的手掌在对方背上留下灰黑的印子。有次矿道渗水，老杨在井下守了三天三夜，上来时嗓子哑得说不出话，却先抓着她的手问：“你没害怕吧？”

她开始在账本上帮他算数字，把“进项”“支出”写得工工整整；开始学着炖他爱喝的羊肉萝卜汤，在汤里悄悄多放半勺辣椒；开始在他喝醉时，用热毛巾给他擦脸，听他含糊地说“小时候家里穷，我娘总说，得让一家人吃饱饭”。可有时她还是会在夜里翻出压在箱底的旧课本，指尖划过“教育改变命运”那行字，眼泪砸在泛黄的纸页上，洇开一小片深色。

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算不算“好”。弟弟的婚房买了，爹的护工请了，可她站在矿区的土路上，看着远处冒着白烟的烟囱，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，她在田埂上背课文，风把“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”吹得很远。老杨从身后走来，把一件厚外套披在她肩上，粗粝的手指擦过她冻红的耳朵：“冷不冷？回家给你煮姜汤。”她抬头看他，他眼里的红血丝混着月光，竟有了点温柔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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