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楼上的月光》作者：虹山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傍晚的老城区总飘着饭菜香，我租的顶楼小屋却总在这时听见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。那声音很轻，像月光碎在琴键上，有时弹到一半突然停了，只剩下风穿过晾衣绳的动静。楼上住着位姓陈的奶奶，我搬来三个月，只在楼道里碰见过一次——她提着个旧藤篮，篮子里装着洗得发白的布娃娃，见了我就往回退，背影佝偻得像株被霜打过的芦苇。

真正开始注意她，是因为那架钢琴。有天深夜我加班回来，发现阳台栏杆上搭着件深蓝色的毛衣，袖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。我踮脚往上送，却看见陈奶奶正站在她家阳台，手里捏着个相框，月光照在相框玻璃上，映出张泛黄的老照片：穿白衬衫的男人抱着个小女孩，身后是片开得正盛的油菜花。

“那是……您先生？”我忍不住问。她手一抖，相框差点摔下去，慌慌张张地关了阳台门。第二天早上，我在门口发现个信封，里面是张手写的纸条：“毛衣谢了，娃娃是小宝的，她怕冷。”

后来我才知道，楼上的钢琴是陈奶奶丈夫留下的。他曾是这里的小学音乐老师，三十年前带着学生春游时，为了救落水的孩子没再上来。那个叫小宝的布娃娃，是他出事前给女儿做的生日礼物，可女儿那年冬天也跟着生了场重病，走了。从那以后，陈奶奶就把自己锁在楼上，每天对着空房间弹丈夫教她的曲子，洗女儿的旧衣服，仿佛这样就能把时光留在三十年前的春天。

上周暴雨，我听见楼上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，跑上去敲门，门竟开了条缝。客厅墙上挂着满满一墙照片，最中间是张全班合影，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后排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。陈奶奶蹲在地上捡碎瓷片，是个青花碗，碗底刻着个“明”字——她丈夫的名字。“今天是他生日，”她声音发颤，“以前每年这时候，他都用这个碗给小宝盛长寿面……”

我蹲下去帮她捡碎片，指尖碰到她的手，凉得像块冰。窗外的月光正好照进来，落在钢琴键上，也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。她突然轻轻哼起那首没弹完的曲子，调子很熟，是《小星星》，哼到“挂在天上放光明”时，她终于抬起头，眼里的泪混着月光，亮晶晶的。

现在我每天下班都会多买份菜，敲开楼上的门。陈奶奶开始教我弹钢琴，说等我学会了《小星星》，就把那个布娃娃送给我。她说小宝要是还在，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了。而那架老钢琴，终于不再弹到一半就停了，月光落下来的时候，整栋楼都能听见完整的曲子，像有人在轻轻说：别怕，我一直都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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