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附带番外]九十年代随夫进城（冬十四月）.txt网盘分享-盘分享

九十年代的风里，总飘着股新旧交织的味道。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碾过铁轨时，李秀兰把脸贴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的白杨树一排排往后倒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——那是她头回离开生养自己的村子，跟着丈夫王建军进城。包袱里裹着婆婆连夜烙的红糖饼，还有她偷偷藏的、给娃攒的几块奶糖，最底下压着张叠了三层的纸条，是丈夫工厂宿舍的地址，字是村小学老师写的，笔锋抖得像她此刻的心跳。

进城头晚，她就见识了城里的“不一样”。工厂宿舍在筒子楼，墙皮剥了大半，隔壁王大姐炒菜的油烟能顺着门缝钻进来，混着楼道里谁家孩子的哭闹声。夜里上厕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，灯泡忽明忽暗，她攥着丈夫的衣角走，心里直打鼓：这城里的日子，咋比在地里刨地还让人慌？

王建军在机床厂当学徒，每月工资刚够交房租，李秀兰咬咬牙，揣着从老家带来的绣花绷子去集市碰运气。可城里人不认她绣的并蒂莲，说“土气”，倒是有个摆摊卖袜子的大婶指了条路：“去服装批发市场看看，人家缺缝补的零工。”她攥着绷子站在市场门口，看着穿喇叭裤的姑娘们说说笑笑走过，突然觉得自己那身打补丁的蓝布褂子，像块格格不入的补丁。

日子难的时候，她不是没想过回村。有回王建军加班到半夜，她在灶台前热粥，等着等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，梦里全是老家院子里那棵石榴树，秋天结满红灯笼似的果子，儿子小手扒着树干喊“娘”。可天一亮，她还是照样爬起来，去市场给人缝裤脚，一针一线缝得又密又匀，老板后来总说：“秀兰缝的，比机器扎的还结实。”

后来她攒了点钱，在市场角落支起个小摊，卖自己改的旧衣服。把城里人不要的喇叭裤剪短了裤脚，缝上碎花边，竟成了小年轻抢着要的“新潮款”。王建军也从学徒熬成了师傅，发工资那天，他攥着信封回来，手都在抖：“秀兰，咱攒够钱了，明年开春，把娃接来城里上学吧。”那天晚上，两口子坐在床沿，数着零钱，数着数着就笑出了声，眼泪掉在皱巴巴的纸币上，洇开一小片湿痕。

书里没写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，尽是些柴米油盐的碎日子。她给邻居张奶奶织过毛衣，帮晚归的大学生缝过书包带，连市场门口修鞋的老李头，都知道“那个缝活细的山东媳妇”。番外里补了段暖心事：多年后儿子考上大学，收拾行李时翻出个铁盒子，里面是李秀兰当年记的账，第一页写着“1993年3月，缝裤脚挣了5块2毛，给建军买了双劳保鞋”，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，旁边写“今天娃说，城里的月亮和老家的一样圆”。

其实哪有什么天生的“城里人”？不过是些普通人，揣着一肚子忐忑和韧劲，在时代的潮水里慢慢往前游。他们的故事里，有你我爹娘年轻时的影子，有每个从乡野走向城镇的人，都曾攥紧过的那把“小米”——那是日子的底气，也是心里的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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