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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岁的林微第一次站在“安和里”的木牌下时,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边角被汗浸湿。这不是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,而是殡仪馆遗体化妆师助理的聘用函。周围的议论像细密的针,“女孩子做这个多晦气”“怕是心理有问题”,连母亲都红着眼问她:“就不能选个正常的工作吗?”
她没解释。没人知道三个月前,外婆猝然离世,最后一面时,老人脸上还留着抢救时的擦伤。她守在太平间外,看着化妆师用棉签蘸着温水,一点点抚平外婆眉间的褶皱,描上淡淡的口红,让那张苍白的脸重新有了温柔的轮廓。那一刻她忽然明白,有些告别需要体面,有些遗憾可以被温柔接住。
入职第一天,带教师傅老陈扔给她一套消毒服:“这里没有性别,只有能不能扛住。”第一次独立处理遗体时,她对着那张年轻女孩的脸手抖得拿不稳粉扑——女孩和她同龄,因意外离世。她想起自己书包里没送出去的生日贺卡,忽然蹲在解剖台前哭了。老陈没安慰,只递过一张纸巾:“哭完了就继续,她爸妈还在外面等着见她最后一面。”
后来的日子,她见过太多故事。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夫妻,握着她的手反复说“谢谢让我女儿走得漂亮”;有癌症晚期的爷爷,特意嘱咐要化年轻时的样子,“想让老婆子看看我当年追她时的模样”;也有意外去世的消防员,队友们穿着制服来送行,敬礼时整齐的脚步声震得她眼眶发酸。
她开始习惯消毒水的味道,习惯在寂静的化妆间里和逝者“对话”——用最轻柔的手法整理他们的衣领,用最细腻的笔触描摹他们的眉眼。有次给一位老奶奶化妆时,发现她口袋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,背面写着“1956年,和阿明在西湖边”。林微悄悄把照片放在老奶奶的胸前,让她带着半个世纪的牵挂,体面地走向下一段旅程。
现在的林微,已经能从容地应对各种突发情况。她会在工作结束后,去巷口买一支草莓味的甜筒,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色。她知道,这份被称作“不适合少女”的职业,其实藏着最柔软的善意——在生命的终点,给逝者尊严,给生者慰藉。而她,不过是在时光的尽头,做那个轻轻擦去眼泪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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